夢想不該被年齡限制！她50歲後踏入戰地現場，和死神競賽，也傳承經驗 | 王伊蕾
她是台灣第一位婦產專科「無國界醫生」王伊蕾，年過50歲、遠赴戰區服務，除了跟時間、死神競賽，馬不停蹄地救援，她更設法將知識傳承給當地醫師，就希望這些種子教師未來可以持續發芽，幫助在地。她，為何能勇敢在中年跨出舒適圈？
作者／吳佩旻 圖／大塊文化提供 由Cheers授權轉載
她是台灣第一位婦產專科「無國界醫生」王伊蕾，年過50歲、遠赴戰區服務，除了跟時間、死神競賽，馬不停蹄地救援，她更設法將知識傳承給當地醫師，就希望這些種子教師未來可以持續發芽，幫助在地。她，為何能勇敢在中年跨出舒適圈？
「轟！轟！轟！」外頭槍響彈鳴，充斥著人們的哭喊聲，手術室內警報響起，地上滿布血跡，產台上的孕婦在缺乏麻醉等醫療資源下，忍痛聽著醫師的指令，在一吸一吐間，傾盡全身之力生產。順利的話，嬰兒宏亮的哭聲會一秒內卸載所有人緊張的情緒，但更多時候卻是在寂靜聲劃下結局，獨留急診間外家屬的悲鳴。
這是王伊蕾身為無國界醫生的工作日常，在戰火不停歇的國家，她只能靠醫術，從死神手上，救下無辜的新生命，但更多時候，是失望而歸。
圓30年前的夢：當無國界醫生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生產事故是落後國家和低資源區域婦女死亡的主因，但在這裡，「生贏雞酒香，生輸四塊板」這句台灣諺語，成為每位孕婦必經的真實試煉。
「我的工作是護持所有想當媽媽的婦女，都能嘗到雞酒香。」王伊蕾堅定地說。
孔子曾說：「五十而知天命」，指人生到了一個境界，會順應天命不強求。這句話卻不在身上流著俠女血液的王伊蕾的人生字典裡。
她在臨床執業逾20年、年屆50歲之際，毅然決定暫停診所營業，遠赴離台灣五千公里、烽火連天的阿富汗、伊拉克等地接生，勇敢守護當地婦女與她的下一代。
她會做此決定，並非一時衝動，而是為了圓一個封存了30年的夢。
王伊蕾透露，會當婦產科醫師，其實是因為母親在高齡38歲時，意外懷了她，媽媽原本不考慮生下來，是當時的女婦產科醫師力勸，才讓媽媽轉念：
「我的命是被婦產科醫師救下來的，所以我從小就立志要當醫生。」
後來她考上陽明醫學院（現陽明交通大學），某次到婦產科產房實習時，她看見婦產科醫師猶如神一般的存在，指揮醫護人員、引導孕婦一吸一吐，成功誕下寶寶。「我就覺得婦產科醫師真酷，馬上決定要走這個專業。」
就讀陽明醫學院時，王伊蕾參加了專做社區服務的勵青社，經學長介紹，首次聽到專為瘟疫、戰火國家人民提供緊急醫療協助的國際人道救援組織「無國界醫生」後心生嚮往，從此這顆種子埋在她的心中。
然而，當時該組織徵的都是外科、感染科醫師，另一方面，她步入婚姻、有了小孩，夢想被迫推遲。直到她自行開業後的20年，某天在網路上看見「無國界醫生」徵求女婦產科醫師的訊息，才重燃起當年的夢想。
不過，王伊蕾心中仍有諸多羈絆，直到她面臨身邊友人相繼罹癌、過世的衝擊，才毅然決定踏上這段冒險之路：「大家在臉書上都說要及時行樂，我想要及時行善，因為助人就是我的快樂來源。｣
急診灰姑娘，日夜跟時間、死神競賽
就這樣，王伊蕾脫下白袍，取而代之的是中東地區婦女常穿的黑色布卡，從她換上黑袍的那刻起，便踏上賭命救治病人的未知之路。
一到阿富汗霍斯特母嬰醫院，王伊蕾馬上被現場各種慘烈的情況所震懾。由於穆斯林國家女性鮮少受教育，導致女婦產科醫師稀缺，加上民風保守，每天有超過50位孕婦排隊等女醫師接生，其中不乏因地雷失去雙腿的孕婦。
此外，當地實施宵禁，晚上六點半後，所有人禁止外出，否則恐被視為恐怖分子槍擊。因此王伊蕾必須化身「急診灰姑娘」，每天跟時間賽跑，在日落前完成接生。
除了要克服醫療上的高強度挑戰，王伊蕾要忍受的身心煎熬也不少。她在書中提到，她搭乘的接駁車每天都會刻意繞路，就怕被叛亂份子綁架挾持；就連走在路上，也要避免靠近石礫堆，以免誤踩地雷。
但是，對王伊蕾來說，體力透支的痛苦，遠遠不及救治失敗的無力感。
她回憶，曾有一位20歲孕婦，因患有妊娠高血壓合併症（編按：子癲前症，因胎盤釋放不良的賀爾蒙，導致孕婦腎衰竭或腦出血的病症），到院前孕婦已經癲癇、抽筋5天、寶寶也胎停，即使她做手術移出胎盤，孕婦仍未恢復意識，她判斷必須即刻會診神經外科搶救，無奈卻遇上宵禁，等到天亮才能轉院，「我只能看著她瞳孔慢慢放大，最後停止呼吸，非常難過、遺憾…，」王伊蕾難過地說。
問她如何走過沮喪與低潮？王伊蕾坦誠地說：「我是醫生不是神，總會遇到力有未逮的情況，但是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當面對病患無力可回天，我沒有太多時間傷心，必須得馬上救另一個病患，能救一個是一個。」
她也補充，處理挫折感是醫生的日常，因此必須找到自己的紓壓方式，像她平時沒工作時，會跟女兒一起做蛋糕、麵包送給需要的人，在撫慰別人的同時，也療癒自己受傷的心。
傳承醫療經驗，讓技術留根
即使馬不停蹄地救援，無國界醫生始終是過客，因此王伊蕾在值勤中，總是設法將知識傳承給當地醫師，就希望這些種子教師未來可以持續發芽，幫助在地。
「我發現當地的超音波技術，因為可收取高額費用，醫生都不太願意傳承，很少人會這類技術，所以我就教他們，」王伊蕾說。
為了避免產婦再度懷孕面臨嚴重的健康風險，她更主動向上級主管溝通，爭取到為病患結紥的許可。有一位剛生完第8胎、愁眉苦臉準備離開醫院的婦女，在得知可以結紥，之後不必再承受生產風險及養育壓力後，開心地從床上跳起來親吻王伊蕾的臉頰。
和王伊蕾是大學同學的衛生福利部疾病管制署副署長莊人祥透露，她從學生時代就像電影中的俠女，熱心助人，甚至有些「好管閒事」。
他舉例，王伊蕾在自行開業後，設置「婦產科諮詢服務網（現為幸福婦產科）」，全方位提供女性在婦產科方面的衛教知識，這在當時是前所未有的創舉。
而王伊蕾雞婆的事蹟還不只這樁，莊人祥還說，他回到陽明醫學院任職後，王伊蕾竟主動聯繫他，希望共同開設一門「網路與醫療課程」，將個人經驗及職場甘苦談分享給學弟妹。
「我看見一位女性醫師的溫柔與開闊！」與王伊蕾是高中同學的品學堂文化長、專欄作家丘美珍也盛讚她，不只是用醫生神奇的療癒之手，迎來新生命，也改變了那些黑袍女子的命運，為她們的人生注入希望。
這場冒險旅程，不只改變了戰亂國家部分婦女的未來，也讓王伊蕾重新找到再出發的力量。
她坦言，執業30年，工作難免有倦怠感，看病對她而言，已成了反射動作；但是走進戰區，她看見許多女性在生死線上掙扎，讓她感受到生命誕生的不易，因而重新燃起了對醫療的熱情。
「成就感不一定跟賺大錢有關，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找到工作的價值，」幸運地從戰區平安歸來，王伊蕾對人生有了更豁達的體悟，最終受惠最多的無非是病患。
（原文標題：50歲踏入戰地現場，台灣首位婦科無國界醫師：醫生也是人，但我沒時間傷心…）
【延伸閱讀】
【看更多104掌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