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所以不敢拒絕,往往因為覺得如果拒絕對方,關係就完了、就崩了。其實,說「不」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領,別因為陷入做一個「濫好人」的執念,忘記了自己天生的能力。
在非合作思維下,我們在心理層面對拒絕有一種「黑色想像」,覺得如果拒絕對方,關係就完了、就崩了。但轉化到合作思維後,這種黑色想像就會被消解,因為你知道你所想像的不是真的,那只是你的念頭,不是事實。
有些朋友會覺得:「那是因為你們的內心都比較強大,我雖然知道要有合作思維、要照顧到自己的需求才能更好地合作,但對方一坐到我面前,我就會習慣性說『是的是的』『好的好的』。我覺得我要是說了『不』,很多事情都會搞不定了。我滿腦子都是黑色想像。」
首先,我們先想像一下,如果不拒絕他的要求會怎麼樣,想得越仔細越好。
舉個例子:我經常會面對一些活動邀請,拒絕就是一個躲不開的選項。我曾接到過一個講課邀請,演講地點在一個著名的度假村,邀請者是我的一位前輩。當時我的確很為難,一方面我跟她關係不錯,覺得如果拒絕了對方,會讓人覺得我不給面子,不好相處。
你看,我們不敢拒絕別人,很多時候是有目的性的,是希望別人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另一方面,我也覺得大家都在創業,還是應該盡量互相幫助。
我回覆對方說,「我要安排一下」,其實是因為我沒法開口說「不」。但活動那幾天的前後,我都排滿了出差日程,調整時間很困難。為了決定是否答應這次邀約,我用了黑色想像的辦法:如果我答應了,就意味著我要在前一天活動結束時,馬上搭3個小時的車趕到度假村,而且需要在深夜開車上高速,這樣不僅不安全,而且到了講課地點已經是凌晨。第二天一早講課,我的精神狀態肯定會很差,勢必影響講課效果。
同時,那段時間我要集中精力交付一個課程,連續出差會打亂交付節奏,因為課程更新時間已經對外公布,不能延遲。這就意味著我要用額外熬夜的時間去完成課程——這是最難承受的。我需要保持足夠的精力,才能應對公司的多項決策和白天超大的工作量。
這麼一想,拒絕的勇氣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我跟前輩說了「不」,也解釋了原因,同時提出了下次合作的可能。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卑不亢,對方也表示理解。沒想到,黑色想像帶來的恐懼,竟然變成了我的勇氣。
其實,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我們天生就有通過說「不」來保護自己的能力:我們會自動躲開危險的事物、拒絕腐壞的食物,因為我們知道這些東西有害。身邊的小孩子輕易就可以把「不」說出口——「我不吃胡蘿蔔!我不想讓你玩我的玩具!」
所以,不要輕易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老好人,就是懦弱,沒辦法拒絕別人。說「不」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領,別因為陷入做一個「濫好人」的執念,忘記了自己天生的能力。
美國著名的脫口秀主持人歐普拉.溫芙蕾(Oprah Winfrey)也曾是一個「老好人」,她在《關於人生,我確實知道》(What I Know for Sure)中,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因為她在美國很有影響力,所以很多人找她幫忙,請她支持慈善工作。
大家都把她看作慷慨大方、善解人意的人。而她通常都會答應,因為她擔心別人覺得她不做公益,就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在寫了一張又一張人情支票後,她越來越疲憊不堪,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給予別人的是什麼,好像她是在被逼迫之下做了這些事,並非自願。
結果,她被這種討好型人格所吞噬,常常連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好」這個字就已經脫口而出了。為了努力滿足別人的需求,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溫和友善,歐普拉把自己累得半死。
有一次,歐普拉接到一位名人的電話,他希望歐普拉能為他的慈善組織捐款,並且他提出的善款數額巨大。歐普拉這一次沒有馬上答應,而是說自己得考慮一下。
之後,她問了自己幾個問題:「第一,我為什麼會去捐錢?只因為我不想讓這個人覺得我小氣。你看,不敢拒絕是有目的性的。看到這個目的,你就會意識到,這個目的可能是片面的。第二,這是不是我真正相信的一個慈善活動?不。所以,如果我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好人』,有可能會捐出一筆錢,給到並不可靠的慈善機構,這不僅會讓我損失金錢,而且會傷害公眾對慈善的信任感。」
想到這裡,她堅定地拒絕了。
那之後她寫下一段話,並把這段話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我以後再也不會為別人做任何事,除非我打心底裡願意這麼做。我再也不會去參加會議、打電話、寫一封信、贊助或參加任何活動,除非我的內心在大喊著『好』!我將按照『做真實的自己』這個意願來行動。」
想清楚不拒絕的真實目的,之後借助黑色想像的背面,就能讓拒絕變成一件不那麼困難的事。
我那位很厲害的心理諮商師朋友W也常用黑色想像的背面幫助來訪者解決問題。有一次,一位來訪者說,她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因為她做的是例行公事,唯一的好處是待遇還不錯。與此同時,有一份讓她很動心的工作,但是在一家創業公司,薪水不高,前途未卜。這讓她和家人都很糾結要不要換工作:如果給的工資一樣,她肯定會立刻換,但現在薪酬條件上並不符合她的預期。她很為難,希望得到一些指點。
這是很典型的職場決策問題。你心有所向,但是現實讓你很難選擇。
W聽出了來訪者的態度,便對她說:「就算我建議你換工作,你也不會聽吧。」她自嘲,說自己被錢捆綁住了。W說:「錢是很重要。你算一下兩份工作的年薪,大概相差多少?」來訪者說,之後的職業發展前景不確定,如果只以第一年來說,相差大概有5萬元。
於是,W給出了這樣的建議:「那我建議你不要換工作了。但是你要寫一句話,讓自己記住,最好貼在牆上或者你可以經常看見的地方,這樣你以後懷疑自己的選擇時,可以隨時抬頭看到。」
她問是什麼話。
「你就寫——『我用現在的人生,多換了5萬元。我覺得值得!』」過了幾個月,她告訴W,她換工作了。
本來很難做的決定,在寫出那句話之後卻變得很輕鬆。因為她發現:要用5萬元換掉自己的人生,對自己來說並不「划算」。因為有了5萬元的收入差距,她開始認真想像這5萬元換掉的是什麼——是在創業公司充滿挑戰的工作。在那些挑戰下,每天她都會過得很充實,她會有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的成長機會。不斷想像失去這些,再回頭看現在的生活,她忽然就輕鬆了:「不就是5萬元嘛。一年多5萬少5萬,有什麼大不了的!」
領悟到這一點,她立刻就獲得了更大的自由。面對朋友的請求和老闆安排的新任務,我們也可以通過黑色想像——「如果不拒絕,會發生什麼」,知道另一種可能,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就是當它的價值高於5萬元的時候。
獲得拒絕的勇氣,並不意味著我們只要大大咧咧地扔出一個「不」字就行了,如何表達拒絕也很重要。人際關係的一個準則是,如果你希望別人怎麼對待你,你就應該怎麼對待別人。當你向別人求助的時候,有時你不會希望得到一個乾脆利落的「不」,你希望得到的是支持。支持有很多類型,得體的拒絕也能給到支持。
我常用的拒絕方法是,「接一半,扔一半」。它分為兩種,一種是只接受一部分。比如,同事找你周末加班一起做方案,你可以說:「不好意思,我周末有事,拿不出那麼多時間,但是我可以把其中我負責的那部分數據做好給你。」這樣,你只接住了他的部分需求,而且沒有和自己的行程發生衝突。
另一種是有條件地接受:在某些特定條件下,我可以接受你的需求。比如,年初,產品部主管向我提出要繼續出一門音頻課程。她提了一個我非常感興趣的選題:影響力。但是因為要管理公司、開拓新業務,所以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在黑色想像之後,我意識到,如果一口答應下來,不僅會打亂整個工作節奏,而且很有可能因為我的時間拖累這個業務組。所以,經過權衡之後,我很堅定地拒絕了原有的合作方式,同時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可以做新課,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於是,就有了這本書。
有條件地接受,其實是為了保證自己的能動性:加入了我自己的意願,我就會更主動、更願意去做。這也是合作思維的體現。這樣的互動不僅高效坦誠,而且你想像中的「一切會崩塌」也不會發生,反倒有可能讓你們共同開拓出更多的可能性。
得體高效的溝通,其背後的心法仍是合作思維。因為你相信我們是合作關係,你相信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所以「拒絕別人」的你就會放鬆下來。只要你放鬆了,對方也會跟著放鬆。這是合作關係中最奇妙的地方——你們因為彼此,發展出了更好的自己。
最後講個關於美國總統林肯「拒絕」的故事。林肯口才很好,也很幽默。有一次,一位女士要求林肯總統把她的兒子晉升到上校的職位,她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的祖父參加過萊辛頓和康科德戰役(美國獨立戰爭第一戰),我的叔父是布拉頓斯堡戰役中唯一沒有逃跑的人,我的父親還參加過納奧林斯戰役,我丈夫是在曼特萊戰死的……所以……」聽上去林肯簡直沒辦法拒絕她的要求——要是拒絕了這樣的家族,良心何安?
那麼,林肯是怎麼做的呢?他耐心聽這位女士講完一切,然後對她說:「夫人,你們一家三代為國服務,對於國家的貢獻實在太多了,我深表敬意!現在,您看能不能給別人一個報效國家的機會呢?」拒絕別人也可以如此幽默。幽默是最高的智慧。幽默的前提,便是你有足夠的安全感。
很多朋友可能覺得我是一個非常善於處理「拒絕」問題的人,其實不然,幾年前我還是一個很難開口拒絕別人的人。我之前經常遇到的情況是:晚上和合作方吃飯,並且答應了兒子晚上8點要回家。可是已經9點了,大家還在聊。在這種情況下,我會不停地看手表。對方會問:「你有事嗎? 有事你可以先回去啊。」我想都沒想就搖頭:「沒有沒有。」
後來我不斷感悟到,人生的很多煩惱都在於「yes」說得太快,而「no」說得太慢。合作思維給了我很大的支持,現在我會很輕鬆地說:「時間差不多啦,那咱們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其實,拒絕只需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已,但這背後,我卻辛苦地走了很多年。這些走過的路,正是我認為的「成長」。
(原文標題:「接一半,扔一半」,利用「黑色想像」巧妙拒絕)
節錄自:大寫出版《合作思維:不必偽裝的影響力 / 崔璀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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