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總監的一天

文/ 黃信欽 原文出處：104職涯社群
「整天聽音樂就有薪水可以領，去哪找這麼爽的工作啊?!」這是本公司之前一位高級主管當著眾多同事大聲告訴我的話。像我臉皮這麼厚的人，是不會為了別人的冷嘲熱諷而感到一絲羞恥的。音樂總監的工作是屬於藝術領域，藝術工作者的世界本來就不容易被一般人所瞭解。廣播電台的工作人員的確可以比聽眾早一點點拿到最新的音樂出版品，不過這項「福利」在我們看來其實是「工作」。
收到唱片公司寄來的試聽CD首先要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發一封「感謝信函」簡訊給唱片宣傳人員。以前我們沒有人這麼做的，但是隨著時代變遷、實體唱片銷售狀況每下愈況，由於經費不足，很多歌手開始透過email寄MP3試聽帶給電台，當我收到實體CD唱片時心中就會感動莫名；寄感謝信函算是鼓勵、嘉勉他們對於音樂藝術所做的貢獻。接下來就是要將CD唱片裡的歌曲輸入至廣播播放系統，但不是一整張唱片都輸入，要先挑選。選擇歌曲的基本原則是曲風，通常能被出版的音樂作品都已經在音質、歌詞內容作了重重的把關，但可不是每一首歌曲都適合本電台播放。
每間正常的電台都有音樂播放政策，即便是音樂總監也必須嚴格遵守公司高層所制訂的各項政策。問題是音樂總監還有很多其他的工作要做，哪有空每張唱片都從頭聽到尾??於是總監在聽CD的時候會拼命按下快轉鍵，2分鐘以內就要決定一張專輯裡的哪些曲目可以被輸入播放系統。這種音樂判斷能力對於廣播工作人員很重要，許多方面都用得著，所以每次面試新人都會是我的遴選重點。不過，就是因為我總是快轉、很少把一首歌好好地聽完，以致於跟同學去KTV唱歌他們都會驚訝這位音樂總監會唱的新歌沒幾首。選歌只是小玩意，編排歌曲才是每天的重點工作。聽眾打開收音機主要是想聽音樂，因此音樂的選擇決定了聽眾多寡，若是聽眾人數少，廣告公司就不願下預算、電台收入就減少。
牽涉到電台主要收入，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即使是工作多年的廣播人都會不經意說出「歌曲隨便排就可以了」、「排歌誰都會、排流行歌就好了」。但是全台灣有大約兩百間合法電台，如果真的歌曲可以「隨便排」，為何收聽率高低差那麼多？播出去的每一首歌曲都在建立該電台的形象。聽眾並沒有親眼看到電台工作人員有多美多帥，他們對於電台的形象完全來自於他們聽到的內容。我在編排曲目的時候心中一定想著聽眾、想像他們聽到每一首歌曲的感覺；所以我必須拋棄自我。大眾傳播本來就是服務「大眾」，絕對不是服務「自己」。因此音樂總監一定要拋棄個人喜好，並且時時關注大眾風向、社會氛圍。
大多數的音樂性電台都是使用電腦播放程式，只要工作人員事先將歌曲和廣告排入電腦，電腦就會自動播出。我們一天工作時間只有8小時，卻要編排出隔天24小時一整天的歌單，所以絕對無法每一首歌曲都完整地欣賞一遍。所幸現在的播放系統非常人性化，在我們把CD裡的歌曲輸入到系統的時候就能個別替歌曲建立好包括歌名、歌手、曲風、速度等等「資訊」，這些資訊讓我們不必聽完整首歌曲也能知道「這是一首什麼樣的歌曲」。系統其實也可以自動「生出」歌單，然而一位負責任的音樂總監絕對不會使用電腦程式自動產生的歌單，因為電台節目是要播放給「人類」聽的，歌單必須符合人性，那些完全依靠電腦系統生產歌單的電台收聽率都非常難看。
除了編排歌單，偶而也是要製作業務單位丟過來的廣告帶以及各式節目帶、單元帶。廣播電台畢竟是商業組織，必須想盡一切能賺錢的方式，廣告收入雖然是主餐，但是其他配菜、點心也不能放過。這部分的工作就需要企畫、文案、錄音、混音的技術，而且必須以「能賺錢」為第一考量，除非你製作這個作品是為了報名廣播金鐘獎。通常電台老闆不會同意讓你製作「做爽的」節目。矛盾的是，這些業務配合的內容又不可以做得太市儈，除了政府相關單位會監督、開罰單之外，也要考量到聽眾的感受，萬一為了完成廠商的要求卻嚇跑聽眾導致收聽率下降無異殺雞取卵。於是跟業務人員的溝通就變得非常重要，大部分的業務人員只想著錢，但是節目部人員必須堅守節目品質，偏偏又不能跟業務人員吵架，畢竟我們的薪水可都是業務出去賺回來的呢!!因此平時就必須跟業務部打好關係、常常跑去業務部串門子，嘴巴甜一點、麻煩就少一點。
最後，我的工作還包含系統的維護，要是機器設備不乖、動不動就斷訊，再優良的節目內容都是枉然。音樂總監是節目部人員，照理說系統維護是工程部的事務，但是通常工程部人員只會看機器上的數據，只要那些數據符合他們的「工作手冊」，他們都會說「狀況正常」、即使明明播出的內容全錯。所以在工程部人員進行維修的時候，我也會提供必要的協助。我曾經獨自闖入因為設備短路高溫而差點著火的機房進行搶救、颱風來襲的黑夜全身溼答答跑去重開自動關閉的廣播發射機(那是高伏特設備)，也曾冒著被雷擊的風險在陰雨天爬上發射塔調整強波器......就像你在網路上搜尋到的，他們都說媒體業是窮忙族，這是真的，當我看到這麼多熱情的年輕人寄履歷來，我都覺得很感動。
當然，你也不必為「窮忙族」的說法給嚇壞了，從事媒體業讓你認識很多關鍵人物，試想什麼樣的行業可以讓你接觸到每一任總統(即使不見得有什麼好處)？從事媒體業讓你窺探許多成功企業的秘辛，或許能為你的人生帶來重大的啟發。就算最後你選擇離開媒體業，你所累積的媒體行銷知識與能力，也必定能為你的下一份履歷加分不少。